是的,为什么不敢告诉他?
但钱程不想完全屈从于周浩的这个说法。如果这样,等于周浩轻轻松松一句话,把他对自己父亲教育方式的拨乱反正拉回到了原点,甚至低于原点——当年自己无论如何淘气,却从未给家里惹祸。他在心里顽强举着反证:即使钱乐乐不敢照直和他说,但不是有他妈吗?
还有同学、朋友,比如那个唐依。但他偏偏自作聪明自己扛。不是这样的,问题肯定在别处。
他又一次替钱乐乐懊悔,为什么是二十一万?在五万、十万、甚至十五万的时候,他还没有被吓怕吗?
他的这种胆子又是从哪儿来的?
有人敲门进来。钱程用眼睛征询周浩他在这里是否方便,周浩摆摆手示意他安心坐着。
进来的人年纪也不小了,但明显是周浩下属,即使在他这个外人面前,也站得笔直。那种恭敬态度,一下触醒了他这么多年来到公家单位求人办事时的那种感觉,一种不忍心不甘心却只能认命的屈辱又袭上心头。
他回回神,让思绪集中在脚气制造出来的痒上。猛抽两口烟,眼睛下垂,看到了光亮洁净的地板砖上周浩脚上的皮鞋。皮鞋乌黑,锃亮,一尘不染。他脚上也是皮鞋,虽然后来他也注重形象,每天出门前总要用鞋油打理一下,至少也要用棉布胡乱擦上几下,但鞋子已经松软,疲沓,年老色衰,徒具皮鞋最后的可怜模样。脚气就更加痒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