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晚上回到家,躺在床上之后,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着安小男这个人。在我看来,他虽然口口声声地宣称着“道德”,然而他是否能对这个词做出一个哪怕是个人主观意义上的定义呢?恐怕是做不到的。他敌视李牧光的“道德”和本科时怒斥商教授的“道德”是一码事吗?这两者是否又和他拒绝银行行长的“道德”一脉相承?安小男想必给不出答案。“道德”让他在二十年来备受煎熬,却又在他的脑海中长久地面目模糊。虽然他曾经用他那理科天才的大脑去剖析研究过它,但归根结底不过是被他爸死前的一句感慨蛊惑了、催眠了。按照我惯有的那种嘲讽性的、自以为世事洞明的思路,安小男的生活可以被定义为一场怪诞的黑色喜剧,而我也可以一如既往地从几声苦涩的冷笑中重新获得轻松。
但我没能做到。夜已经深了,窗外的天空静谴、幽深,连风的声音都没有。孩子吃饱了奶,和保姆睡在隔壁,小张正靠着枕头看书,脸色在台灯下分外光洁。在这安详得暄软的氛围里,我却感到了浩大无比的悲怆,仿佛肉体以外的东西都被震成了粉末。
随后的几天,我到一家贵金属商场卖掉了李牧光送的金锁,又将一份还没到期的理财产品赎了出来,然后把那些现金换成了美元。如果安小男74真的和李牧光决裂的话,那么我应该提前为林琳做打算。据我所知,美国请律师打官司是很贵的,这点儿钱恐怕还是远远不够,但我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么多了。